严田青欢欢喜喜朝那汉子奔过去:“祈哥!”
正高兴间,赵祈看见了跟在后面进来的越山岭,连忙把衣摆袖子褪下来,用手抚了两把,觉得不算太失仪,这才欣喜又略显拘谨地叫了声三哥。
赵祈的祖父是个穷举子,屡试不中,在乡间当了个教书先生。赵祈也能识文断字,摆过书信摊,做过账房,后来闹饥荒,笔墨纸砚也不能当饭吃,赵祈走投无路投了军。军中识字的不多,识字的大头兵更少见,征兵的看他字认得多,把他分去卫府帮长官代写公文、清点籍册,一来二去就跟时常在各营乱窜的严田青混熟。严田青正愁越山岭天天压着他识字读书,看见赵祈犹如看见救命稻草,想尽办法把赵祈薅去越山岭帐下帮他作弊,从此赵祈也就跟着越山岭奔波数年。
严田青揽着赵祈的膀子问:“祈哥你咋也在这儿,今儿不当值?”
“不当值,今天人多,我来给阿彩搭把手。”赵祈如今已经完全没了当初文弱书生的模样,边关的风沙把他眉眼磨得粗粝,也在他身上留下疤痕。
阿彩是赵祈在平乱时遇上的姑娘。阿彩的父亲是个货郎,父亲去世后,阿彩一个女子做不成走街串巷的货郎,只能做些缝补浆洗的活。平乱的军队从阿彩的村子路过,驻扎休整。开朗勤快的阿彩跟着村里的婆姨们去帮忙照顾伤兵,赵祈那时负责记录伤亡名册,两人因此相识。阿彩跟着赵祈在边关结结实实过了几年苦日子。有次越山岭回京述职,赵祈跟着一起进京,东拼西凑借钱买了三间瓦房,把阿彩安顿在京城。这羊汤铺子就是阿彩开的,最开始推着木车在坊间卖,后来攒了些钱,再加上赵祈寄回来的钱,盘了这半间铺子。前两年越山岭帮赵祈调进京中做了个守城门的城门郎,赵祈与阿彩算正式在京中安家。
严田青见赵祈收拾桌子,也要跟着一起,赵祈撵着严田青道:“油乎乎的,当心脏了你的好衣裳。”
“什么好衣裳?”正说笑着,阿彩抱着一筐青菜走进来。看见站着的几个人,阿彩又惊又喜地叫了声:“越三哥,小青子,你们怎么来了?”说着忙将菜筐放进后厨,嗔怪赵祈:“你也不招呼人坐,就让人家站着?”
赵祈这才后知后觉说道:“快坐坐,吃饭了没?要不在这儿吃点,阿彩羊汤做的好,蒸饼也不错,这冷天,热乎乎喝一碗也好暖暖身子。”
严田青还惦记着西市的吃食铺子,连声推辞,拉着越山岭就要跑。赵祈见状也不再多留,嘱咐几声有空来玩,便放二人离去。
等走到西市,天都黑透。严田青找到那条专门做吃食的街,从街头吃到街尾,好一番胡吃海塞,直吃得胃胀肚圆才罢休,买了包糖红果慢慢啃着消食。
他拿着枚红果一下一下舔上面裹的糖,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越山岭问:“三哥,你看祈哥年纪比你还小一岁呢,人家儿子都满地跑了,你的夫人什么时候有影儿啊?”
前头那男人头也没回,边走边说道:“你要是着急喝酒,不如自己找一个。”
严田青笑嘻嘻地三两步追上来:“不一样,三哥你是大户人家的郎君,将来娶的肯定也是高门贵女,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成亲哪能一样。我以前见县令家娶新妇,光嫁妆都有三十多台,首饰都是金的,可好看了。迎新妇的队伍吹打一路,还撒了好些果子铜钱,半个县的人都围着看呢。三哥将来娶亲一定比这更热闹。”
越山岭扭头看一眼咯吱咯吱啃山楂的严田青,笑笑说:“没什么不一样的。”
严田青咕咕哝哝还想说话,却见前头似乎有变戏法的不知弄了些什么,惊得围观的人群慌慌忙向后退。行路的人被四散开的人群推搡,一时间挤作一团。越山岭和严田青也往旁边让了几步,可是人群一旦拥挤起来,哪是几步能避开的。一名路过的华服女子猝不及防被挤向一旁,连连撤步,偏偏被裙角绊住,一下就失去平衡。越山岭见状伸手欲扶一把。
永安郡主符岁今天也是出来游灯会。她的侍女代灵去买桃干,符岁觉得卖果脯的地方有些挤,就在隔几丈远处等。发现人群骚动的时候,符岁心知被卷进人群中怕是不妙,本想赶紧远离,谁料到刚走几步就被撞到。眼看要跌坐在地,符岁顾不得许多,一伸手抓住身旁人的衣衫。
一拽一拉间,符岁扑向一个略显坚硬的胸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