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转过身,就要去寻宇文蕴,一直看着玄云的两个婆子哪里会让她走,一左一右张开手,像门神拦住她的去路。
玄云没有多言,只极为快速地出手,五指成爪捉住一个婆子的肩头,向下狠狠一拉,那婆子吃痛,不由矮了肩膀,玄云借着这力道,如鹤般足履轻旋到了那婆子的身后。
这几步动作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,另一婆子没想到玄云还有武功,眼见同伴失守,也顾不得其他,弓着腰向蛮牛一般朝玄云冲撞而来。能在宇文蕴身边呆着的婆子也还是通些拳脚,方才玄云能得手只是因为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。
这冲撞的角度极为刁钻,玄云不得不松开手,错开身子,那婆子收势不及,竟要直直地撞到那屏风上。
玄云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领,那婆子被这么一抓去势渐缓,只她使了牛劲,凭玄云的力气终究是抓不住,只听嘶啦一声响起,那婆子的衣物被撕了个大口子,露出棉麻里衣,紧接着“咚”地一声闷响,似是什么与屏风相撞,再是“砰”地一声巨响——屏风轰然倒下。
声音连绵不绝,像是在一锅乱炒,在这安静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那婆子倒在屏风上不停地发出“哎哟”的呻吟声。
另一个婆子看了,不知是先将同伴扶起,还是继续捉住玄云。
不过很快,她就不用纠结了,宇文蕴和器罗已经听见动静走了出来。
宇文蕴身上只着一件洁白的里衣,搭着一件外衣,脚上穿着一双软底的寝鞋,头发随意披散着,似是刚刚从床上起身。
看着面前一团乱的场景,他的眉毛微不可查地抖了下。就这么一会儿功夫,这卫玄云都能惹出事来。
他看向玄云,却见玄云竟然瞪着他,双目似燃着熊熊怒火。
他本该发怒,在他的地盘上惹祸,还敢瞪他,按照他过往的做法,那两只眼都得被他拿下来当挂件。
也不知是因为生着病的缘故,还是这般有活人气的卫玄云不多见,宇文蕴一手握拳放在唇下,咳了下,对玄云道:“她又怎么了?”话语中甚至带了些无奈的意味。
这话是对玄云说的,但问的却是那两个婆子。
那倒在地上的婆子在宇文蕴出来时就已经爬起,二人低头垂手而立,听宇文蕴这般问,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,如实回答。
宇文蕴听完,皱起眉,问玄云:“想面见本太尉检视行藏也属正常,你在宫中当了这么久的女官莫非不知?你莫要忘了,你谋害本太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要查细致些,你也无话可说。更何况,本太尉还这么好心,让你在我这儿沐浴换衣,你还有哪里不满意?”
宇文蕴越说越想起了玄云的“恶行”,说到最后一句时,已经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。
玄云冷笑一声:“满意?你若是对我不满,直接动手便是,又何必想这么一出卑鄙下贱羞辱人的法子。”
宇文蕴都给听愣住了。
这倒是错怪了宇文蕴。
他一生大部分时间不是在斩将夺旗、驰骋沙场,就是在乾都玩阴谋诡计,不想花也不愿意花半分心思在男女之事上。一来,他以太尉之尊,前来投怀送抱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,二来,他对女子所求,不过解形骸之困。
美人不过是权利之路上的一种奖赏,无需拘泥于那些男女之间的繁文缛节,至于体贴入微、关注女子心事,更是无从谈起。
他让玄云更衣沐浴纯粹只是因为怕她又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,在她手上吃了几次亏了,实在是有些投鼠忌器,若不将她上下都查个干净,着实是难以心安。
他正好喜洁,此时又没行军打仗,有这个条件将到嘴的猎物捯饬干净那当然没理由不做了,免得污了他的地盘,于是就顺嘴下令将玄云洗干净,送到他面前去。
他是要打击报复她,这不是还没开始吗?
宇文蕴还是没转过弯来,“我哪里羞辱你了?你给我说明白!”
玄云越发恼怒了,“还要我给你说明白!”
她上前几步,冷道:“周礼曾言‘妇人不昼沐,浴必蔽形’,让女子于你跟前宽衣就浴,不是羞辱是什么!太尉也不怕折损阴德!”
器罗见玄云气势汹汹,本能就要挡在宇文蕴面前,宇文蕴伸手拦住了他,听玄云说完,宇文蕴微微眯上眼,喜怒难辨。
片刻,他唇角微弯,讥讽道:“你实在是想得太多了!你放心吧!我宁可看一头母猪沐浴,也不会看你!”
玄云盯着他,狠狠道:“最好是如此。”
但她心中其实已如明镜,宇文蕴并没有这个打算,不过她不想同他致歉,一点也不想!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来源于他。
她太久没有这般生怒过,微微喘息片刻,才终于平缓下来,扭过头不想再去看宇文蕴。
宇文蕴只能看见她半边流畅的侧脸,只觉那腮帮处似乎有些气鼓鼓的,他有些想笑,但还是强作低沉道:“我真要把你如何,也不会用这种法子,当本太尉是什么人了!”
见玄云还不说话,他挥手道:“还不帮姜御侍沐浴。”
两个婆子领命,只是方才吃了玄云的亏,也不敢硬抓她,只能站在一边请她沐浴更衣。
玄云却是一动不动。
宇文蕴笑道:“你二人怕什么,姜御侍心中有数,她到我这来可不是享福的。”
又转头对着玄云道:“姜御侍不动,是想等着本太尉帮你洗吗?你若是想,本太尉也不是不愿,只是我第一次跟女人洗澡,要是磕到哪碰到哪,就莫要怪我不怜香惜玉了。”
说完,宇文蕴好以整暇地双手抱臂斜看着玄云。
“不必。”